我的母親(九十八)遊擊隊仍然不定時不定地的對日本駐軍發動突襲或偷襲,日本軍隊只敢在南寧附近幾個大市鎮進行清剿行動,偏遠的山區讓他們因不熟悉地形而卻步不前,因此他們只能利用空軍對山區進行盲目轟炸。雖說是盲目轟炸,但無辜的中國百姓依然有傷亡。 幸而母親的居住地算是滿隱密的,雖然炸彈爆炸聲似乎就在左近,但終是沒能波及到母親這一家子人的住所。母親心想:這應是菩薩保佑吧!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終於在美國的二顆原子彈投到長崎與廣島後在『波茨坦宣言』下簽署無條件投降。長達八年的抗西裝外套日戰爭終於劃下了句點,然而中國所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痛的,二千多萬人死於日本鐵蹄之下,而財務損失亦高達六千億美元之譜。 日本投降的消息在國內慢慢傳了開來。各地正規軍開始進行解甲的復員行動。然而,遠處深山的游擊隊卻一直沒能得到日本投降的消息。父親依然在游擊隊的崗位上工作,二伯母與母親依然共同操持家務,孩子們依然過著他們苦難的童年生活。 直到民國三十五年春,軍事委員會的一紙復員命令轉到吳司令手中,吳司令這才知道中國的浴血抗戰得到了最後的勝利。這消息使得整個游擊隊群起歡呼聲震雲霄,全汽車貸款體游擊隊員被壓抑已久苦悶與憤恨終於得到釋放,他們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奔相走告,不多時,整個山村居民都知道了,他們無不歡欣鼓舞,家家戶戶的人都衝到外面高聲吶喊,似乎想將這八年來的怨氣一古腦兒全吐出來。整個歡樂氣氛絕不亞於過年,甚且還有過之。 二伯母與母親多年來的愁眉舒展開來了,孩子們隨著大人們雀躍的心情跟著又笑又叫又跳。苦難的日子終於熬過去了,她們一心所想的就是趕快回歸故里,不知家鄉現在變成什麼樣?左右鄰居親戚都還在嗎? 想到這裡,母親不禁黯然了。當年她是帶了四個孩子離開家門的,膠原蛋白現在回去只剩一個孩子,她將如何面對家鄉親友?要如何對他們解釋那三個孩子是怎麼離開人世呢?再加上在逃難中所生的三個孩子也都沒保住。這真是情何以堪呀!她有點怕回去了,可是落葉總得歸根哪,再怎麼怕也得回去呀!哪有醜媳婦不見公婆的道理。母親甩甩頭,這事就讓父親去解釋好了,現在操那個心實在早了點。 父親回到家,二伯母與母親等父親坐定喝口茶喘口氣後,母親先發問: 「少統,抗戰勝利了,我們也該可以回去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呀!」 二伯母也跟進問道: 「是啊!少統,我也想趕快回鄉裡把少青安葬在房屋買賣祖墳哪!」 父親回說: 「妳們不要催好不好?我們現在哪裡能說回去就回去的。游擊隊的事情我總得收拾一下辦理移交做個了結。還有這上千里的路途我們要怎麼走?也要做個安排吧?難道妳們還想用二條腿走回去不成?妳們婦道人家就是這樣子,說是風就是雨,瞻前不顧後的。」 父親做事向來就是穩札穩打的,也許這是他在讀法律系時所養成的思考模式,一頁信紙他可以寫個二、三天,他是字字思量句句斟酌,遣詞用字慎重得不得了。他把這種習慣也帶入了他的工作,因此在職務上他很少出錯,一封簽呈送出去,長官根本無需擔借貸心,只消讀一遍就可簽署讓公文出門。 二伯母與母親被父親數落得噤聲不語,她們訕訕然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日子在等待中一天一天過去了,二伯母與母親歸心似箭的焦急心情與日俱增,她們天天盼呀盼的就等父親說一句「我們回鄉吧」。等到有一天母親告訴父親「她又懷孕」的消息,那已是進入盛夏之時。父親這才緊張了,幾個孩子在逃難路途中夭折是他心中永遠磨滅不了的痛,無論如何他要母親回到故居後生產,父親暗暗地下了這個決定。 父親積極地開始清點游擊隊的財物狀況,他花了大半個月時間總算列好一份清單,他將這買屋份清單面交吳司令,然後跟吳司令報告說想回鄉讓母親在故居待產。 雖然軍事委員會已正式通知吳司令把游擊隊解散掉,然而吳司令卻另有私心,他仍希望能擁有自己的軍隊,因此他用各種理由想把弟兄們繼續留在游擊隊中,當然最大的理由是在游擊隊裡有飯可吃不會餓肚子。而當初加入游擊隊的弟兄們大都是歷經家破人亡如今只是孓然一身無牽無掛的,他們在民生需求有著落的情形下也樂得答應留下來,何況有一槍在手更能顯出自己的威風。所以吳司令的游擊隊並沒有解散,依舊在佔地為王。 吳司令請父親擬了一份簽呈給軍事委員建築設計會說明不能解散的理由,並希望能繼續獲得軍事委員會的控管與援助。父親於此時說要回鄉,吳司令原本希望父親能留下來,可是他了解父親的背景與狀況,他知道他沒有理由硬把父親留下來。因此他只好爽快地同意父親解職。 在父親把事情交接清楚之後,他發給父親一筆遣散費及一張特別通行證,他對父親說:憑著這張證,父親可以帶著眷屬搭乘任何陸上交通工具。父親沒想到會收到這張特別通行證,他的疑慮又少了一層。他對吳司令是千恩萬謝的告別了。 二伯母與母親終於聽到父親說: 「我們可以回鄉了。」同時他把特別通行資產管理公司證拿出來給她們看說:「我們連交通工具都不用擔心沒有著落了。」 二伯母與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後,真是欣喜若狂。孩子們得知可以回鄉的消息也是雀躍的活蹦亂跳起來。 父親說: 「我們這次是回鄉,隨身行李不要帶太多,鍋碗瓢盆就免帶了。」 大家一聽行李不要帶太多就高興了,畢竟揹重物長途跋涉起來可還是滿累人的。 二伯母與母親臨行之前去向相處了二年的左鄰右舍辭行,那些鄰居們一聽她們要回鄉的消息都顯出依依不捨的樣子。她們有的伸出腳說:看到腳上的鞋子就會想起二伯母與母親。母親當即把手上裝著已完成的布房屋買賣鞋一古腦兒的交給那些鄰居說: 「這些鞋子妳們就拿去分了吧!」 鄰居中有人說: 「 何 太太,那怎麼好意思,妳們回去要走很長的路,還是留著自己穿吧!」 母親笑著說: 「我們穿不了那麼多啊!再說,我們這趟回去不是坐車就是坐船,不會走多少路的。妳們就收下吧!」 那些鄰居聽母親這樣說就紛紛向二伯母及母親道謝之後收下了那些鞋子。至於那些帶不走的東西,母親也一概交由鄰居處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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